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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家知名日本企业选择退出中国。曾被视为中国农业典范的朝日啤酒近日决定出售其经营十年之久的山东农场和牧场。这意味着朝日集团放弃了在中国的农牧业相关业务，将两个生产基地出售给中国新希望集团。
十年前，朝日集团雄心勃勃，意图将日本最先进的农业理念、技术、管理运营模式引入中国市场，打造乃至推动高端农业。但如今，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令人唏嘘。
朝日绿源公司由朝日啤酒、住友化学、伊藤忠商事和山东省莱阳市于2006年5月合资成立，主营蔬菜、水果、牛奶等高附加值农产品。2008年，双方成立“山东朝日绿源乳业有限公司”，从澳大利亚引进优良奶牛，生产优质乳制品，并与绿源农业高科技公司合作，利用牛粪种植有机蔬菜。
撤单原因：真的是冷链不够强吗？
这样一家在日本有着成功经验、在中国得到地方政府大力支持的公司，为何会退出？日媒报道的理由有些可笑——朝日绿源在中国生产的鲜奶主要目标消费群体在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产品运输必须通过冷链物流。但中国的冷链物流目前远远落后于日本，无法实现像日本那样的畅通、保质通道，因此这些优质牛奶的销售市场一直没有打开。因此其决定终止在华农业及乳业业务，未来将重心转移到主营的啤酒业务上。
在得知朝日退出中国农牧业的消息后，不少网友发表了这样的评论：
可见朝日绿源的产品质量还是受到消费者认可的。那么朝日绿源为何退出中国市场呢？真的如该公司所说是因为中国的冷链物流不完善吗？专家表示，虽然中国的冷链物流落后于发达国家，但满足基本的冷链物流运输还是不成问题的。对于“因为中国的鲜奶物流无法实现像日本那样的通畅、保质，导致优质牛奶的销售市场一直没有打开”的说法，相关专家并不认同。
那么，如果不是冷链物流，那是什么原因导致朝日绿源放弃的呢？首先我们来看看朝日在中国是如何运营农业的。朝日绿源是朝日和山东莱阳市政府的合作项目。该公司以循环农业为模式，租用1500亩土地20年种植草莓、甜玉米、圣女果、芦笋、生菜等蔬菜种子，栽培技术、管理方式均从日本引进。农场上每头奶牛价值2万元日本有机循环农业，通过专业运输飞机或轮船从新西兰、澳大利亚运到山东莱阳。
难道这家日本公司还从事其他活动？
从表面上看，这家日本公司颇为神秘。用附近村民的话来形容，就一个字：诡异。1500英亩的土地被铁丝网包围，外人不得进入。即便新闻媒体前来采访，也很难获得许可，甚至可能被赶出去。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该公司的生产方式。超日绿源项目上线后，公司先是检测土壤，发现污染，立即决定对这块土地进行5年养护。结果，土地上杂草丛生，让附近居民怀疑超日绿源根本不是农民，而是另有目的。
这家公司的取水方式也令人生疑。一般农民挖10米深的井取水灌溉，但这家日本公司为了防止污染，挖了一口深达200多米的井。考虑到近年来中日关系紧张，甚至有人怀疑“日本人在抢夺中国的稀有矿产”。此外，在种植过程中，即使果蔬出现虫害，朝日绿源也不使用农药。虫害猖獗，甚至连附近农田的作物都受灾了，附近的种植户一度要求赔偿损失。朝日绿源的管理制度也极其严格，工人们不准用手触摸牛，不准对牛大喊大叫，如果有一天牛死了，员工们必须集体默哀。牛产后必须喂日本味噌汤（一种用鲷鱼、红白萝卜、鱼骨、味噌等配料制成的日本菜）以促进食欲……
超日绿源最大的特点是践行日本的循环农业，简单来说就是基本不使用任何农药和化肥，种出来的玉米秸秆可以作为奶牛的饲料，牛粪可以作为农作物的肥料，改善土壤质量，从而提高农产品的品质，整个生产过程不使用任何农药和化肥。
这绝对是绿色农产品。虽然很多中国企业宣称生产绿色有机食品，但无法得到中高端消费群体的认可。这不是营销手段的问题，而是这些产品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绿色有机农产品。从超日绿源因土地污染不惜荒废五年就可以看出，中国有多少企业能做到这一点？
平均订单价值创纪录，但没有规模经济
终于，超日绿源的产品终于面世了，一经上市就创下了平均客单价的纪录，在一线城市的超市，其主打产品的价格为：草莓320元一斤，甜玉米8元一根，牛奶20多元一升，都是国内最高端产品的数倍。
我们都知道一个基本公式：销售额=客单价*销售量。超日绿源的客单价虽然挺高，但销售量见效快，最终很难形成规模效应，上市前，年销售收入也不过1亿多元。而且由于成本过高，超日绿源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在国内很难实现规模化发展。
朝日绿源实现规模经济为何如此困难？难道无法复制？虽然循环经济模式已然成熟，但其复制却受到资源约束——过去未受污染的土地十分稀缺，在中国更是难求。早在2003年12月，朝日就开始组织农业专家进行论证，对山东淄博、潍坊、胶南、章丘、莱阳等8块农田进行了为期两年多的水、土等环境指标的严格检查。但朝日集团派往这两家公司的主管孙英浩说，检测结果显示，这8块农田的土壤并不符合种植绿色果蔬的要求，而最终选中的莱阳市牧鱼店镇也不合适，因此公司多年只耕种这块土地。其中一个突出的问题是，这里的土壤虽然肥沃，但过量使用化肥导致土壤退化。
这就是为什么超日绿源宁愿让一块无污染的土地闲置五年，这机会成本是多少？但如果不这样做，就很难生产出绝对无污染的产品。
最终，旭绿源无法找到合适、未受污染的土地，无法形成规模经济，导致产品成本过高，最终不得不放弃中国市场。
超日循环农业模式解析
众所周知，先天的资源禀赋是日本农业的短板。日本农业先天的不足有两点，第一，日本是岛国，耕地面积少，人均耕地面积少得可怜。第二，在人力资本方面，日本是老龄化社会，农业人口平均年龄较高。
尽管面临如此资源约束，日本农业依然保持了日本特色和高效性。日本农业有两个最大特点，一是精益化，不断利用科技手段提高农业经营效率；二是重视农业环保和食品安全，日本消费者对不使用农药、化肥的农产品需求日益增长。
作为日本企业的杰出代表，日本朝日集团看到了中国推行循环经济的巨大市场和巨大潜力，于是在中国投资，试图在中国推广循环农业的经济模式。
为推进循环农业，朝日啤酒、住友化学、伊藤忠商事和山东省莱阳市政府于2006年5月共同成立了农业公司，从事蔬菜、水果、牛奶等高附加值农产品的生产、加工和销售。朝日绿源引进日本先进的农业技术，在约100公顷的农场有效运用循环农业、节能设备、IT等日本有机循环农业，构建从农作物种植到物流、销售的一条龙食品体系，并进行严格的品质管理，为中国提供安全、安心、美味的高附加值农产品。
简单来说，超日绿源推行的生态循环农业，就是在良好生态条件下开展的“三高农业（高产、优质、高效）”，不单纯追求当年的产量和经济效益，而是追求三项效益（即经济效益、社会效益、生态效益）的高度统一，使整个农业生产进入可持续发展的良性循环，让人类“青山绿水、蓝天碧水、产出绿色食品”的梦想变成现实。
劣币驱逐良币
朝日的退出值得我们反思，我们在考虑打造农业品牌的时候，往往忽略了农业的本质，就是生产绿色安全的农产品。我们会考虑如何利用互联网提高流通端的效率，会考虑利用社交媒体培育粉丝、运营社群，聚集粉丝、引爆社群。但却没能保证产品本身是绿色环保的。
某知名大学的博士生导师曾带着学生到农村调研，发现与日本整洁有序的乡村相比，中国农村的情况往往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多年来，农村环境污染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愈发严重。我也到一些农村探访，发现原本清澈的池塘被染成各种颜色，一些畜牧场也恶臭四溢，滥用农药化肥的现象屡见不鲜。
在这样的环境下，怎样才能生产出让人放心的农畜产品？
朝日撤退了，但有一个日本人坚持
就在朝日绿色能源拼命退出中国的时候，有一位日本人选择坚持下来，他就是来中国推广循环农业的川崎宏人。
川崎宏人在日本时，有时听到一些资深专家批评中国农业的状况不佳，但他们却提出不了任何解决办法。
于是，川崎宏人来到了中国。他很快发现了中国农业的问题：频繁使用化肥就像运动员打兴奋剂，短期效果或许立竿见影，但长期来看会造成土壤板结，危害无穷。川崎宏人提出了循环农业和堆肥的概念。这也坚定了他来中国发展农业的决心。
川崎宏人告别了日本的妻儿，只身来到中国。从此，他开始了在中国农村推广循环农业的“流浪”生活。靠着自己蹩脚的日式中文，他开始了自己的循环农业推广之旅。他遭遇了各种困难、对循环农业的误解，甚至是嘲笑，最终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就在几乎陷入绝境时，川崎宏人认识了河南小六古村的一位叫李伟的农民，并留了下来，开始帮助李伟的农场推行循环农业，还开办学校带徒弟，培养农业技术人员。
好事多磨，张传启的循环农业在农场取得了初步成效，他用循环农业种植的西红柿品质非常好，据说吃起来有“初恋”的味道。
在河南取得成功后，川崎宏人又到山东农村给农民讲解一些农业知识，还到偏远的甘肃、内蒙古等地，向当地农民推广循环农业和堆肥技术。
川崎宏人总是会引用《圣经》里的一句话：“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川崎宏人选择的路是窄路，但这条窄路沿途的风景却很美。川崎宏人说，能在河南小六谷村打拼的那段时间，是我70年来最幸福的时光。
一边是朝日在中国践行循环农业后退出中国市场，一边是日本一位70多岁的老人在中国农村坚持循环农业的梦想，让我们深思的同时又充满希望。从苏丹红到毒大米，从三聚氰胺到农村环境的灾难。
事实上，中国农业一直在寻找商业化的“捷径”。当然，中国人口众多，需要农业高产，但这并不意味着接受污染。农业是一个特殊的行业，农业强国不仅要坚持生产标准，更要坚持卫生标准。近年来，物联网、互联网、品牌化成为中国农业改革的主要推动力，但这主要属于商业化的范畴。在我们依靠互联网、物联网提高农业种植和流通效率、依靠品牌化提高农业附加值的同时，我们不要忘记，没有优质的产品，这些都将是无根之树、无源之水。
从这个意义上讲，打造绿色健康农产品是农业强国的基石，也是我国农业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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